多处取样一比一复刻，百年建筑将重现风华

 

“谢谢各位阿姨爷叔的宝贵意见。”

昨天一早，淡水路一处弄堂里一间小小的会议室坐满了人。这片红瓦屋顶的里弄所在街坊，挨着优秀历史建筑重庆公寓，这幢年近百岁的老楼即将启动新一轮大修工程。工程一期先修外立面。如何兼顾风貌保护与烟火日常？

各方有各方想法。因此，公房物业、居委会、修缮公司和居民代表围坐一起，先把问题都摊到桌面上——“这也是实践中打磨出的经验，”负责此次工程的上海美达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戴俊飞介绍，前期把诉求和方案沟通清楚，这也是在修缮历史建筑时发挥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探索，取得各方共识，助力工程顺利推进。

不只是重庆公寓，位于瑞金一路与淮海中路路口的瑞金公寓也将启动修缮工程。

本次修缮将最大程度恢复建筑历史原貌，同时尽力改善居民生活条件，第二、三轮改造还将深入公寓内部攻坚厨卫合用等民生问题。据介绍，目前已对待修缮建筑的多处关键材质进行了取样和复刻工作，为修缮做好充分准备。其中，重庆公寓预计最快将在绿树成荫的翌年初夏与市民再见面。

 

7个关键部位取制“小样”

重庆公寓位于重庆南路185号，原名吕班公寓，建成于1931年。走进公寓，时间似乎静止了一瞬。得益于居民和物业等各方多年来用心维护，古典与装饰艺术派结合的内饰至今保存完好。地面上的马赛克砖石近乎完整无瑕，鱼骨拼木地板有着岁月磨砺后的温润，木质扶手与铁艺栏杆有人天天悉心擦拭，不落尘灰。

取样，是修缮前的必经工序。“清了一小块涂料后，我们发现光是大楼采用的水刷石就有两种型号”，美达公司是一家经上海市历保中心认定的优秀历史保护建筑修缮施工企业。项目经理陆佳在介绍老楼精美细部的同时，也指出修缮的迫切之处——老建筑外立面多处出现空鼓，有砖石脱落的安全隐患，建筑背部外立面的外挑阳台设有古典漩涡团牛腿，也有破损。

为还原建筑建成时的样貌，项目组前往市档案馆调阅原始建筑图纸，并在建筑一些关键部位取样，包括2至3毫米与4至6毫米两种直径的水刷石、钢窗的灰色油漆、入户木门、铁艺栏杆、泰山砖、马赛克砖、拱心石7种原材料，拿着这些“小样”，项目组将辗转多地寻找合适的厂家尽可能按原样定制。

 

现在，大楼外立面看上去是深棕色的，“当时采用的是时兴工艺泰山砖，我们在擦洗后发现它应该是更亮眼的色彩，类似于猪肝红的颜色”，负责修缮的老师傅陆耀明谈到修缮技艺时滔滔不绝，根据此前他修缮中共一大会址、周公馆、思南公馆、南昌大楼等建筑的经验，此类一比一复刻的泰山砖应该在江苏省宜兴市一带能找到。

有多少种材料需要修复，类似的“寻宝”工作就要做多少遍。如此较真的背后，是对老建筑与历史的尊重，“修缮工作还原的不仅仅是建筑本身的样貌，也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与再现历史人文意义上的珍贵价值。”戴俊飞这样看。

 

“‘精巧到牙齿’的公寓，怎么悉心都不为过”

再看淮海路上的瑞金公寓，建于1926至1927年，是著名建筑师邬达克继武康大楼后为上海设计的第二幢大楼公寓。

窗楣上的图案，竹节状细柱式的凸窗，奶油色外墙与红砖造型装饰的撞色，金黄色面砖墙裙、马赛克拼花地坪……这些充满西班牙元素的细节，无不指向一位对上海近现代建筑产生重要影响的设计师——邬达克。

瑞金公寓是上海早期的公寓建筑，也是当时比较领先的商住混用楼。建成后公寓底楼与二层为商铺，三层以上为公寓。公寓配备有垃圾焚烧炉、机械冰箱、大容量衣橱，甚至还有专门存放亚麻衣物的锡制内衬衣柜，壁橱按照夏季和冬季分开设置，门厅设有衣帽、雨伞柜，附有柜门和大镜子。厨房配备有煤气炉或电炉、大型水槽等。

 

马赛克地坪台阶倒角

“楼梯台阶有90°倒角的地坪马赛克砖是本次修复的难点之一，但怎么悉心都不为过”，瑞金公寓几乎“精巧到了牙齿”，戴俊飞介绍说，公寓不仅楼梯全部采用马赛克砖，其台阶倒角的马赛克砖更是做到了一片片圆润的形状。

本次修缮将把地面、楼梯台阶的马赛克地坪以及墙裙面砖凿除缺失、损坏的局部，按同规格、样式定制瓷砖修补。大楼外立面整体重新翻做甩毛墙面，颜色仍为浅黄色，外墙凸窗装饰线脚、窗台、竹节状窗槛墙等采用脱漆清洗，恢复原有斩假石饰面；脱漆修补沿街外墙红砖装饰带；排除顶楼阳台铸铁栏杆安全隐患，拆换损坏部分。

 

瑞金公寓门厅现状

由于瑞金公寓空间较小，脚手架与施工设备腾挪有难度。开工前，设备工具的调度让项目组犯了难，各方期待在进度稍快的重庆公寓修缮中找到解决办法。

“大家坐到一起总能想到办法”

住在优秀历史建筑里是什么体验？

在重庆公寓住了30余年的老李沉思片刻：“蛮难讲的，也就‘吃吃’地段。”在居住条件困难的年代里，重庆公寓部分区域加盖了一层，老李就住在加盖层，他的“一间房”与底楼的大房子不好比，诉求自然也就不同。

四方会议上，起初居民们抛出了很多不同声音。比如，老李等居民希望修缮能解决房屋内部问题，顶楼漏水、厨卫合用等；另外一些居民则更加希望修缮专注于恢复建筑的美观与内院的实用性，不希望自家房屋被打扰。

 

“大家反映的情况都是很迫切、在眼前的事”，作为公房物业管理公司代表，永嘉置业副总经理范永亮说，居民诉求与修缮规划之间总有平衡点，借助四方会议的形式，践行全过程人民民主，有助于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譬如是否要对内部进行修缮，范永亮解释道，此次修缮为一期工程，后续工程会逐步深入内里。

当项目组提出施工装备调度难的问题，有人提议，是否可以暂时挪走部分停放的车辆，让出空间？小区停车位紧俏，居委会工作人员小吴坦承有难度，但也有信心，“我们会耐心和居民沟通协商，比如借用其他小区的停车空间，多开调解会，大家坐到一起总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几轮答疑解惑后，居民们认可方案的同时，也提出一些个性化问题和诉求。待居民们回家，公房物业、居委会、修缮公司“三方”继续商讨，把居民们零敲碎打的意见合并同类项，并以工作清单记录下来。“有的问题通过大修可以一并解决，有的则可通过报修途径改善，我们一一记录下来，便于逐个销项。”

文：周辰